大伥:(卧。看太阳。)啊,大王啊,看这日头偏了西面,大概是过晌了吧。
爱上海煞虎:我说咱家这肚子咋叽哩咕噜地叫呢,干么(原来、可能)是过饭点了,去,看看还有剩下的羊排拿来块咱家填肚子。
大伥:羊排?大王啊,哪儿还来的羊排嘛?昨个咱不都歹光了吗?
煞虎:哦,咱家想起来了,这都两三天的事啦,确是都叫咱仨歹了;诶?大伥啊,那不还有两只鸡吗?
大伥:嘿,俺的好大王嗳,咱不都是就着鸡歹的羊吗?大王嗳,叫俺咋说你呢?你这忘性比着记性真就差着百八十倍呢。
煞虎:嘿,你这伥狗的东西,熊(骗)咱家咋的?你以为咱家不识数呢?不是两只鸡吗?咱家才歹了一只,那只呢?
大伥:呵,俺的祖宗、俺的活菩萨嗳,怎么这头嘴里含着一只、那头眼睛里还瞅着人的那一只?真好意思滴,二伥和俺就不歹啊?
煞虎:你们这俩个死玩应儿都给咱家歹啦?嘿,倒没看出来啊,瘦了吧唧的饭量还不小呢,爪子物的也没剩下个?
爱上海大伥:(捡一根鸡毛,摇晃着。)呢,爪子是没了,鸡毛嘛,也紧着这一根嘞。
爱上海煞虎:嘿,你这伥啊狗的东西,还跟咱家耍起贫嘴了你,看咱家不歹了你,嗷呜。
大伥:(躲。)大王,大王,别、别介,这是干么嘛?那会儿地你说俺是你的什么宰啊相啊的,给两把凳子叫俺哥俩坐上头,回头来为了只鸡就又要歹俺、骂俺啥伥啊狗的东西;哦,哼是这宰相就是守在你眼目前等着挨宰的相啊,那俺不干了。
煞虎:嗨,嗨,看你,倒给咱家挑上了;伥啊,大伥啊,咱都是道里头滚出来的,有时候咱家心里头憋屈着、说两句解气的话发发牢骚,你咋还犯小人上了心上去了呢?——小心眼啊你;莫往心里去啊。就说那天在石家吧,你和二伥两个把咱家自个撂那儿跑了,照理说咱家是不是可以一巴掌拍死二伥、一棍子打趴下你,你看咱家那么想了吗?就是的,咱不能那么做不是?咱是谁跟谁,咱是魔是孽,是虎是伥,他不是人那咱;再说了,咱家是王,你们俩个是咱家的宰相,哦,咱不说官面上的话,私下里咱是兄弟啊;兄弟是个啥玩应儿你知得吧?兄弟是可以骂的,可以打的,可以撂蹶子的,可以坑、可以骗的,可以使绊子下套的;平日里是大的使唤小的,遇麻烦是小的赖着大的;咱还举上面的例子,见情况不妙你俩个先跑了,不是咱家挨着棒子、冒着雨石罩着你们吗?该打该闹、吃亏赚便宜的,家里的,咱哼是求和气、讲团结、不能分心不是?这些个咱家不多说了,以后时间长了你就摸着咱家的脾气了。诶?二伥哪去了?二伥呢?
爱上海煞虎:嗨,这个二伥,出来透透气多好,热乎乎地猫在洞里做么。
大伥:它说那床被物(被褥)软乎,养皮肤,躺在上头舒坦。
煞虎:嘿,这个贼孽,倒还挺会享受哈。你去洞子里招呼它,兴许它那儿还掖着块骨头物的问问它给咱家捎过来,咱家牙痒痒,想剔剔牙。(大伥下。)
煞虎:古人云,龙游浅滩被虾戏,虎落平阳被犬欺;得势狐狸凶似虎,落配凤凰不如鸡;这话一点不谬啊。想咱堂堂一天煞,人不人兽不兽地落到这个地界上来,好歹也算只虎吧?这倒好,叫天天不应、叫地地不灵的,对这俩条伥狗也还得看眼色、使小话,重了不行轻了不是、收不得脸呢;唉,到哪步说哪步的话,先熬着吧,再使横连这两个玩应儿也没得使唤了,那咱家可真就成了孤家寡人哩;忍,小不忍则乱大谋,待有了地盘、事业发达起来,看不把这俩个死玩应儿——嗨,那时候还用得咱家动手吗?
二伥:有啊,大王嗳,俺还留着这根鸡腿骨嘞,你瞅瞅,给俺舔得丽丽正正的,俺想留着玩。原本俺还想着这上头留着一星半点儿的肉头来着,压在被物底下,等馋虫上来的时候摸出来舔舔,可俺这都靠了多少日子了,俺馋那,一会儿个舔舔、一会儿个舔舔滴,这还没尬实(舍得)得舔呢,就成了这根滑不溜丢、一点儿肉结疤都没沾靠的腿骨棍了;听说你牙痒痒要根骨头剔牙,它正对上你的牙口嘞。(递与恶虎。)
煞虎:嘿,行——行——二伥,有你的,留着,留着自个闲着玩儿,咱家的牙不用剔了。
爱上海二伥:大王不剔啦,那好,俺先收着,等你用的时候想着找俺。
爱上海煞虎:来,来,你们两个过来。说也说过了,闹也闹过了,现在咱又该忙活肚子了;来,你们有啥鬼点子没有?说来听听,不能让你们骂咱家说跟着咱家挨饿不是?做事业得出去找门路,不能守在家里;依你们看,眼下该如何盘算?
大伥:大王啊,那俺说说。咱这山头小,石家你也见识过了;说真的,你不愧是天上掉下来的,有高度,有广度,大开了俺的世界观;文的你不缺邪门歪道、鬼蜮伎俩;武的不乏心狠手黑、血腥暴戾;文贼武猖,你真个是集了天下鬼獠之大成啊,五体算上俺的这根尾巴,俺佩服你佩服的六体投地;灰太狼比着你那还算个东西吗?这么地跟你说吧,说它是个跳蚤,你最熊也是个蟑螂;嗯,这样比不大上算哈,蟑螂光有个臭劲儿别的没啥,别再给你比臭了比孬了;毛辣子,对,毛辣子贴切些,那玩应儿毒性大,谁沾上都是一道绺子;不过人类对它也够恨的,逮着都是找着根小细棍,不管它有肠子没肚子的由里向外、从头到尾地给它穿过去、翻过来,嘿,听着怪虐心的,得,咱翻过这篇去。说灰太狼哈,它都是领着俺山里头蹲坑、转悠,瞅巴着看巴着,管多会儿见着个人都是抖搂着毛哆里哆嗦地,哪儿照你的凶蛮、邪性、淫气十足,横着膀子率领俺们趾高气昂、打着回避、肃静的幌牌,鸣锣开道,仗队而进,站在个地当央里像个人似的附庸风雅,指点江山,信口八卦;大长了咱野兽类的淫风,大煞了他人种的志气,瞅着风光,想着提气。美中不足啊,咱撤兵的时候有些个惊措,各自亡命;那不能怪你啊,是他们的人的越打越多,敌咱对比实力悬殊太大啊。大王啊,开始你阴谋地多好,怪咱后头没依计行事啊,叫那鱼儿惑乱了军心,还险些个吃了亏。俺想,眼下咱将多兵少,大王你的那些个嗜杀成性、穷凶极恶的本事虽有用武之地、却未得淋漓发挥啊;凭大王你的淫威,咱不如先去各山头转转,山前的黑子、山后的白眼儿,把那些个豺狼狐狗的统统划拉过来,凑些个贼子喽,再行攻伐之事,打石家,攻付家,掠村夺寨,扩充地盘。
爱上海煞虎:大伥啊,得亏咱家是从天上掉下来的、滚刀子肉、摔不死剁不乱的,要不这工夫叫你把咱家一会儿地打了地狱、一会儿地抛了西天的,逮在手里颠巴着揉巴着戳巴着捅巴着玩儿,里头外头翻过来覆过去、上面下面这么个倒腾法儿,咱家不早给你作琐地散了架啦?咋的?怕不这样折腾死不了咱家是吧?实话跟你说吧,除非阴阳五行之精气锻炼出来的利器,其他的,地界上还没说有嘛东西能伤着咱家呢;你也见得了,那天他们的那些个刀叉棍棒的咱家瞅都没稀得瞅,就算那些个东西能伤着点咱家的皮毛、却也动不了咱家的筋骨,哼,你还没见识过咱家的自愈能力嘞;这些个不在这儿费口舌啦,以后你们有的见识。你说招兵买马、扩充实力的事儿咱家也琢磨了,不愧是咱家的宰相,有些见地,不过那些是以后的事情,眼目前要紧的是温饱问题,咱不能吃了上顿、没有下顿的;人说靠上吃山,对咱就得调过来说啦,那就是靠村吃村,靠人吃人,逮谁吃谁;再说了,咱在这儿闯出名声来,那帮贼子们定然望风归顺,比咱四处划拉它们省事的多嘞;更主要的,石家,那里头不还有个紧揪着咱家的心儿不肯撒手的美人儿吗?这俩天咱家的这颗心算是叫她揪毁了,连带着肠子都扯了去了,整个下货都给她掏空哩。都说美女爱英雄,你还赞咱家啥子文贼武猖,不把美人儿夺了来,那咱家不是冒领圣名说大话、成了挂人嘴边上的笑料了吗?这个标是一定要夺的;啥叫事业?事业不就是女的吗?女人不就是咱的事业吗?你们想过没有?要是鱼儿给咱家做了压寨夫人,知得这对咱做大做强事业会有多么深远的意义影响吗?这一窝一窝的老虎仔子往处生,那可就是一波一波的生力军那,到了那个时候这山前山后的、哪儿还用得招募那些个吃白食的东西嘛,身上没多少肉还净琢磨着吃人家的肉,打杂的也用不了那么多,有你俩个就够啦;这些个咱不再说啦。你们两个跟咱家横下心来,眼下的生意就做石家,没二地儿,勿生他念。
大伥、二伥:大王啊,你就把你那颗凶恶佞淫之心稳当地掖在肚子里头吧,俺哥俩贴了心地效忠你,拥护你,支持你;你要是死了,俺们也跳进骷髅堆里追随你。
爱上海煞虎:好,好,二位宰相,江山可不是给咱哪一个贼孽打的,贼贼有份;咱是亲兄弟,咱家绝不失言,有朝一日阎王爷找到咱家,咱家一定想尽办法托它捎上你们这两个不得好死的兄弟。
爱上海二伥:大王啊,不过,要把咱那压寨夫人请上山来,叫人家一天下来吃了上顿没有下顿的,人家能过的安生吗?还不得一天到晚跟你哭闹地走人那?要这么着,那哪儿还来那一波一波的生力军呢?俺想,要能让咱嫂夫人安心地住下来,咱这洞里,不,咱这府上少说也得储备个三五天的干粮,不是有那么句话吗?手中有粮,心里不慌,这样人家心里头踏实、才肯住下来嘛,你说是吧大王?
煞虎:嗯,二伥说的有理,鱼儿要是随了咱家,可不能让人家埋怨咱家、说跟着咱家少这儿没那儿地受委屈,咱府上怎么得也得候备着三五天的干粮,嗯,以后府上的事儿就交了你了,给你兼着管家。
煞虎:诶?二位啊,上次进村的时候你们洒摸着大点的生意没?
爱上海大伥:洒摸着了,俺为了找夫人又去了一家,那家女的长得也够漂亮的,面似桃花,柳叶眉,杏仁眼,樱桃小口一点点,瞅着比鱼儿,哦,俺的嫂夫人不相上下,见着俺先萎了,俺还想稀罕稀罕她的孩子亲近亲近她,不巧来了女的,长得跟个夜叉似的,俺斗不过她就溜了;唉,怪舍不得滴。俺瞅着院里头有头驴,圈里干么还有头猪,俺都没心思往那儿想了。
爱上海煞虎:怎的?大伥,又逮着个漂亮女的?比着咱家鱼儿夫人?好,好,那咱家——
爱上海二伥:嗳——嗳——大王,大王嗳,打住,打住哈,你可不行跟俺抢哈,俺把鱼儿让你了,俺哥俩这儿都光了多少年了,说定了的,这个是俺和俺哥的。
煞虎:啊——啊——行,行,你哥俩、你哥俩的;看你把咱家想的,兄弟妻,不可欺,咱家哪能整那事儿呢?咱都有了媳妇,咱家是为你哥俩高兴哩;那你那头还瞅着点儿啥没?二伥:俺去了西头那家,身上带着包袱没敢进户,瞅着院子里头拴着头牛。大王啊,这回儿咱是要做大生意?
爱上海煞虎:嗯,你不都说了吗,鱼儿要过门,咱得先有个准备、多充点儿家底儿不是?家里穷湿湿地哪儿还有姑娘家的愿意进门嘛,以后也有你们哥俩的不是?嗯,这么着,这回咱先去大伥那家,把那头驴和那头猪牵回来,把咱家夫人请了府上来;咱人手少,一次咱忙乎不过来,挨着下回就该请你们俩的女人孩子了;不过咱已经打草惊蛇了,那头一定有了戒备,咱得好好琢磨琢磨;嗯,得先去石家摸摸底儿,具体的嘛,等踩完点回来再做道理。
恶虎:别磨叽啦,走,石家,咱这就下山,你们俩个头里走着,这回行动隐秘着点儿。
石壮:哥啊,北面的山咱都搜的差不多了,东面也就剩下这一座了,莫非那魔兽是过路的,进咱村扎一头就走了?
石槽:壮儿啊,它与那两条伥狗打成一家,不会出这地界,提高警惕,仔细搜索,我看这地方形势险峻,有种感觉,说不准那孽畜就在这儿附近。
爱上海石槽:莫声张,莫声张;这一定是爷爷家的那只羊,估计魔兽的窝就在附近,咱们小心着点,别惊着它,来,来,跟我来。
爱上海石壮:(发现荆棘上有鸡毛。)哥,槽儿哥,快看,这儿有鸡毛;诶?那边,那边好像有个洞嗳。
石槽:嘘——小声点,我见着啦。(向村民乙。)乙哥,你去那边望着点儿,我和壮儿过去,看那魔兽是不是躲在洞子里。
爱上海村民乙:喂,喂,槽儿,壮儿,你们快过来,快过来。——(石槽、石壮聚拢过去。)看那边,那边,魔兽,魔兽,它们几个过来啦。
爱上海石壮:哥,哥嗳,咱现在该怎么办?是跟它干还是闪?
石槽:这儿的地势,凭我们几个人的勇力,手中的武器,不是那魔兽的敌手;既探得贼穴,必有办法擒它,回头再做计较。我们出来一天了,不知它们又是打哪儿回来的,未必不又是去了咱村儿,柱子哥留守家里,不知情况如何,别恋在这儿,速速回去,小心被它们发现了。(众人下。)
二伥:哎呦,可算到家了,折腾了一个下午,又饿又累,这日子过的,和灰太狼在的时候差不了哪儿去。
大伥:弟儿啊,弟儿,别发牢骚,去,那边儿歇着去。(向煞虎。)大王啊,大王,多亏你能掐会算、诡计多端,要不这会儿的进村咱一定大亏。石家以后怕是去不了了,完全不是上回啊。你看它村口置路障、路旁设陷阱、道上下绊索、树上张渔网,里头还不知得备着些啥玩应儿候着咱那,这回他们是要往死里整咱、取咱这帮子贼孽的贱命呢;是想把咱当猪羊逮着、当鱼虾网着,把二伥和俺晒了肉干当干粮,把你挑了肥的、捡了瘦的剁吧了烙肉饼、包饺子,把你的肋排肉、脖颈肉,烤了吃,煎了吃,真得就是贴了心地、狠了心地、死心塌地跟咱干上了;大王啊,要不咱不在这地场转悠了,别丢了咱这该死不死的命,哪儿还死不了咱嘛,干嘛非得吊死在石家这棵树上不可呢?换个地界做生意吧,俺和二伥还跟着你。
二伥:是啊大王,那鱼儿美人的你也瞅着了,做回春梦就得,俺都是这么想着过来的,你也是白想,捞不着啊,兽和人隔着两界呢;还有那村子,咱也不要啦,你领俺转山头、换个地界混吧。
爱上海煞虎:哼,再说,你们这俩个东西,这两个烤不熟、煮不透、嚼不烂的玩应儿,就跟个墙头上的蒿草,见着个风就东倒西歪的;听着,再不横下心来、死心塌地地跟着咱家,一会儿这么的、一会儿那么的,动摇咱家军心,那可就别再怪咱家真就给你两个塞了牙缝里去了。诶?怎么吻闻着有股子生人味儿呢?(嗅。)嗯,有人来过。
煞虎:罢啦,人已经走远了,千八百步的,还没啥东西能逃过咱家的鼻子呢。行,行,好手段,有来有往哈,咱夺你的村寨,你端咱的窝儿,一个老师教出的徒弟啊。进攻是最好的防御,再不拿下石家,人家可就要抄咱的窝底儿了;哼,石家,今个咱家吃定你啦。来,你们两个过来,今晚石家劫寨。刚才咱家瞅着了,虽说他有了防御、有了戒备,却也风声鹤唳、神经兮兮、多怀恐惧之心嘞;他在明处,咱在暗处,他守着疲,咱耐着急,各具优劣,各有实虚;下半夜他们一定疏虞防范,麻疲大意,那时咱便趁其惫,攻其虚,含枚蹑足而进,待他们明白过来,咱已带着生意、凯歌高旋、扬长而去,你们以为如何?
爱上海煞虎:那好,现在咱家布局。今夜摸到村子后,先把驴和猪取了,解到村口交二伥管着,大伥跟着咱家再转回头去劫那鱼儿美人儿,得手后若有人敢追,大伥挟美人儿头里走,咱家自来断后,顺便会会那伙儿村民,赶巧走运,无论人物,咱家逮着一并捎些个回来,听明白没?
爱上海煞虎:好,好,好兄弟,这还有个贼样嘛。现在咱家教授你哥俩几句贼笈,听好了:做贼,首要的就是用贼胆巩固贼魂。贼所不能贼者为善贼;贼所不敢贼者为勇贼;集二而大成者为贼首;贼首者,大逆贼也。
煞虎:行嘞,找地方眯着歇着吧;养足精神,待到三更,兵发石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