爱上海夏日的黄昏,7号公路上安静得有些可怕,远处连绵起伏的群山在夕阳的折射下,只能依稀分辨出山体黑暗的轮廓,好不容易搭上一辆顺风车,可这破皮卡车是拉货拉人都力不从心,司机将车停在路边修理,半个小时后,眼见天色近晚,我不得不先走一步,晚上必须找一家旅馆凑合一夜,明天还得继续赶路。
爱上海连自己都记不得走了多长时间,看看表已经晚上九点半,漆黑的公路一眼望不到头,四周没有一点灯火,没有一户人家,甚至毫无生气可言,我背着厚重的旅行包,迈开脚步失望地向前行走,就在我陷入心灰意冷的边缘时,远处若隐若现的一点灯光让我心里顿时充满希望,直觉告诉我,那是一家公路旅馆,我欣喜若狂地加快脚步,走近那微弱的灯火后,正如我所料,眼前是一家破旧不堪的路边旅店,三层的小楼只有一楼亮着一盏昏暗的微灯,一个身材微胖的中年妇女坐在柜台前打着盹儿,她右手撑着额头,脸部微微朝下。
我站在柜台前轻轻叫了声:“老板娘,有没有房?”那位中年妇女显然没听见我的呼喊声,仍旧打着瞌睡。“老板娘,老板娘……”我又叫了几声,那妇女竟丝毫没有反应,我正打算转身出去时,只听见背后传来一阵响动,我警觉地回过头去,却眼睁睁地看见那中年妇女如同梦游似的站起来,右手摸着下面一个半拉开的抽屉,她闭着眼睛翻弄了几分钟,我顿时感觉脊背骨一阵发冷,梦游的人并不可怕,可怕的是她似乎有意识地从抽屉里拿出一把钥匙朝我递过来,她一抬头,我正好看见她那张面如死灰的脸,那张并不好看的脸皮下似乎隐藏着某种东西,让人看不见摸不着,这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往往越发让人觉得恐怖。我哆嗦着移动到门口,想着要不要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,可仔细一想,这方圆几里地再没有其他可以住宿的旅馆,这老板娘虽然可怕一些,但毕竟只是在梦游,我何必惧怕一个梦游的人呢!
爱上海我鼓起勇气回过头去,正准备接过钥匙的那一刹那,那中年妇女开口说话了,“二楼207号房,钥匙拿好,一晚四十块。”我拿了钥匙,从口袋掏出四十块钱塞在她手中,拎起包慌忙上了二楼,就在我踏上二楼楼梯口的时候,下面老板娘又传来一句话,那冰冷的声音让我的大脑顿时发懵,“晚上没事别出来!”晚上没事别出来,这是什么意思,是在提醒我什么吗?我无法理解她所说的意思。
旅馆房间的配置再简单不过,一张单人床,一台老旧电视机,一间独立卫生间,一扇朝北开的窗户分隔了屋里屋外的黑暗。我草草地冲完凉,面对着窗外抽着烟,整个旅馆似乎只有我一个人,连楼下的老板娘都再没有半点动静,我将门反锁,隔着门静听门外是否有异常,隐约间我竟听到门外有一阵清脆的脚步声,那脚步声由远及近,从不远的走廊尽头传来,“咚……咚……咚……”
那脚步落地的声音传进我耳朵里,顿时让我全身发麻,瞬间呼吸也不由自主地加速,那细碎的脚步声在门外停了下来,我贴着耳朵仔细聆听,门外有人,真的有人,而且是一个女人,那轻微的隔门呼吸声证明了我的判断,会不会是老板娘?我心里想着,可又不敢开门,“谁?”我大喊一声,“是谁?”门外没有动静,那呼吸声慢慢减弱,直到呼吸声停止,我悬着的心才放下来,会不会是自己太累听错了,又或许自己太疑神疑鬼吧,我冷笑着自己的胆小。
午夜一点,我又被门外一阵骚动声惊醒,门外确实有东西,而且不是一般的东西,我双手撑着坐起来,两眼死死地盯着门口,眼前一片漆黑,我试着用手去摸电灯开关,却不知怎么的,就是找不到开关,在黑夜中,人的恐惧感会比平时增加许多,警惕性也强烈得多,我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,凌晨一点半,这么晚了会是谁在外面,会不会是谁在搞恶作剧?我刚想下床去查看情况,突然,门外又传来一阵刺耳的指甲抠门声,那“吱吱”的响声让我心里感觉像是有千万条虫卵在蠕动,我紧张地下了床,双脚慢慢挪向门口,“谁啊?”我冲着门外喊道,“你是谁?”我站在门前,心里紧张到了极点,额头也不自觉地冒着冷汗……
没动静,又没了动静,难道是在做梦,我掐了掐自己的手,这不是在做梦,一切都是真的,那门外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,我双手止不住地颤抖,但好奇心又驱使我轻轻按下门把手,“吱呀”,房间的木门静静地被我打开,门外一如既往地黑暗,我伸出头望了望,没有任何异常,确实没有什么诡异的,也许是自己疑心了吧,我关上门,嘲笑自欺欺人的心虚,可……可当我回过头的时候,却在我脑海里浮现出一幅画面,那是一幅清晰的画面,似乎就在刚才看到的一幅画面,对,没错,门外,就在门外,一个女人,穿白色衬衫的女人,站在走廊尽头的角落处,背对着我,她,她就那样站着,像死人一般站着,一动也不动,我不敢去想,撒腿就钻进被子里。
这一夜注定难眠,隔着被子,我听见一阵阵惊心的叩门声,那叩门声不断冲击着我大脑深处,此时我的心狂跳不止,我想努力压抑自己的呼吸,却发现越是压抑就越发呼吸不过来,没事,没事,一切都是假象,一切都是假象,没事的,我不停地安慰自己,就这样,不知过了多久,疲倦的双眼终于经不住诱惑,不管不顾地睡了过去。第二天天亮,我揉着阵阵疼痛的脑袋,回想着晚上所发生的一切,这究竟是一场诡异的梦,还是真正发生过的事情?
爱上海一大早,我匆匆收好行李,离开了房间,当我下楼时,刚好看见老板娘,她仍旧保持着昨晚我刚来时的姿势,我退了房,头也不回地转身走出旅馆大门,我正要离开时,忽然听到从背后传来老板娘一阵阴冷的笑声,“哈哈哈哈,我早就说过,晚上没事别出来,你可别怪我……”我心里一震,好奇地回过头去,天啦,她,她不是人,她不是人,不,她就是昨晚我房间门外的那个人,只是那白衬衫不再是白衬衫,她也不再是那个老板娘,那是一副骨架,死人的白骨架,它那黑洞洞的双眼恶狠狠地瞪着我,两只手左右晃动着,正快步朝我走来,白森森的牙齿上下张合着重复着同样的一句话,“下一个死的就是你,下一个死的就是你……”我撩开腿就朝前狂奔,唯恐它追上我,在无尽的七号公路上,我不停地奔命,一直累到再也爬不动为止,我才沉沉地昏死过去。
爱上海醒来以后那是三天后的事了,我平静地躺在医院的床上,警察说是一位好心的货车司机把我送到了医院,他发现我时已经躺在公路上一动不动了,我傻傻地呆望着窗外的风景,回想着发生的这一切,仿佛自己刚做了一场噩梦,我没再追问什么,最后只向警察提出来一个请求,希望能见一见救我的货车司机,半个小时后,病房的门被打开了,一个男人走了进来,刚一进门,我就认出了他,他正是先前那位让我搭顺风车的货车司机,我坐起来感激地伸出手,那男人也微笑着和我握手,我刚想表达谢意时,他却先开口说话了,“你不该跑的!”我不该跑的?什么意思?我还没弄清楚他所表达的意思,就感觉脑袋一阵隐隐作痛,然后就晕倒过去,再也不省人事……